山鬼与夜莺 - 游戏

    终于注意到一楼里难见的白色，借着药物与酒精的刺激，乐恩身边很快聚了几个男人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，握着酒杯在她身边坐下，满脸褶子。
    对方朝她举杯，乐恩笑，语气半分轻浮，“让我喝？我酒量可不好啊。”
    “不好，当然要练练，”，男人再次举杯，“喝了吧，像你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，来这种地方，不都是与家里闹了矛盾的吗？喝喝酒，心里也能顺一点。”
    乐恩看他穿戴，不算好，外表也不算整齐，乐恩笑着与他碰了杯，嘴唇碰了一下杯中的液体。
    她不想与这些人周旋太久，在一楼坐着，一方面是想熟悉这里的环境，一方面为了摸摸底。
    白天，这里的人不会太猖狂，乐恩原是打算在一楼多坐会，没想到，几口酒，几句话下去，身边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人。
    都是上来送酒的，她若是真的在这里坐在傍晚，站起来都困难。
    看乐恩兴致缺缺，他们也不为难她，一个个挤在她身边的座位里，有的失了机会没挤上，便随手抓了个椅子来。
    女人端着盘子过来，“看看你们啊，一个个大男人有没有点出息，往人家姑娘身上蹭。”
    她在这里坐了也就将将一个小时，几乎整个一楼的男人都在往身边靠，她笑着抓起桌子上的空瓶子——
    “干坐着多没意思呀，不如我们玩会吧，高深的我也不会，就着瓶子，怎么样？”
    众人笑，你一言我一语，乐恩把瓶子放在桌子正中心，也不管他们是否在意接下来要玩什么，松开手。
    瓶身旋转，瓶口对着某一个人停下，乐恩向后倚着沙发，眼中笑意盈盈。
    谁也没想到瓶子会停在那人面前，开头的运气被他人夺去，众人沉默着，个个心中不爽。
    “玩什么好，你是要喝酒呢，还是说点什么？”
    那人还被酒精麻痹着，几乎没有意识到乐恩正在对自己说话，两眼迷茫还在找声音的来源。
    多么好的机会，被他生生浪费了，几个男人往他的杯中续了半杯酒，男人机械地喝下。
    “你来转。”
    乐恩依旧悠闲，游戏刚开始，现在还不能摸清一楼状态，不过看起来大都是酒鬼聚集，楼上偶尔走下来几个输光了的，但是并不会加入他们。
    瓶子在桌子上旋转，映着头顶的灯光，乐恩懒得在意瓶口指向谁，一个男人忽然指着桌面——
    “小姑娘，是你啊，你是打算喝酒，还是回答问题啊？
    这是准备轮换地位了，乐恩笑着举起杯子，“男人都说自己性子直，没什么弯弯绕，我看你们的弯弯绕足够我跑一辈子了。”
    男人们大笑，盯着乐恩咽下酒液的喉咙。
    她小口小口往下咽，咽得太快，一口酒闯进气管里，乐恩握着胸口低头咳嗽，身边的男人们替她拍着后背，乐恩好久才缓过来。
    游戏继续，乐恩转动瓶子，这次大家的眼神不一样了，有的还只是关注瓶子，有的眼神全程落在乐恩身上。
    她不在意，任他们随意打量，一群只能眼睛上过瘾的东西。
    身边被这么多人围着，乐恩忽然想起周琅瑄带着自己找男模那回，被林端抓包的感觉并不好——惹了人家生气，担心。
    如今却能真正体会到他的心情了，虽然以自己的实力对付这群男人不是难事，但她依旧担心自己。
    好像独自走夜路一样，都说世界上没鬼，可是路过荒山野坟，谁都害怕。
    瓶子旋转速度慢下来，眼看着又要停在乐恩面前，她一笑，这瓶子居然不停，继续在桌子上绕圈子。
    众人目光一转，乐恩甜甜笑起，“这位叔叔，你说我问你点什么好？”
    看他手中握着不是杯子而是酒瓶，乐恩微微向前弓起身子，“叔叔，那你说说，在场这么多人，谁最能喝，谁最不能喝？”
    男人支支吾吾，像是在想，好半天给不出什么答案，乐恩也不急，一手托着下巴，因为她这些安静的动作，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挪向他。
    “可能……老重？我记得他不能喝啊，有时候还挺上脸的，不过没事，赌场嘛，高处咱上不去，低处混混也挺好的。”
    名唤老重的人急了，伸出手来在那人身上捶了一把，“说我不能喝，不能喝的到底是谁？你刚来那会——”
    乐恩打断，“好啦好啦，一个问题而已，大家真真假假，谁也没钻进谁的心里，管他嘴里真话假话呢。”
    老重面子上说不过去，碍着乐恩的脸没发作。
    且不说小姑娘脸光不错，老重也是看着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心眼，这才跟着那群男人靠过来。
    再说，年纪不大的姑娘孤身一人来这种地方，总要找些快乐的，好看的女人难见，好看年纪又小的，更难见。
    “还争呢，得空你们喝一场不就好了，何必现在争。”
    乐恩笑着，指指桌子上的瓶子，那人却不敢动瓶子了，她捏着杯子并未拿起，只是在桌上转了转。
    酒液随之晃动，液面左右微微晃荡。
    “你多大？”
    “我？”乐恩托着脸靠近他，“你猜呢？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下，我还不到三十。”
    那人顶着醺红的脸大笑，“小姑娘，我就是瞎了，也知道你不到三十啊。”
    在场的大多数都是醉醺醺的，桌上的瓶子没人动了，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乐恩身上。
    她出门前化了妆，就算是未成年他们也看不出来，乐恩好整以暇地看着身边众人，林端从不会这么看她。
    “二十出头吧，不能再大了。”
    “十六七？”
    乐恩嘴角噙着笑，她当然不在意年龄了，一个数字而已。
    没人动瓶子，乐恩一手掐着瓶身，手指使力，瓶子便在桌子上开始旋转。
    有人在窃窃私语，她抬起眼，面对的又是一群聚精会神在自己身上的人。
    “十八岁，不过我看起来应该很显小吧？”
    人们真的相信乐恩随口瞎编，多一岁少一岁倒是不容易看出来，乐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持续太久，不然谎话也难圆。
    瓶口正对着她身边的男人，他先是一愣，许是没想到什么，惊讶都写在脸上。
    有人笑他，“刚刚这游戏，你可是最热情，人家十八岁的小姑娘坐在你旁边，你捞的可比我们多！”
    乐恩瞥了他一眼，论褶子，他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多的，哪怕是灯光也掩不住脸上的沟沟壑壑。
    他脸庞抽搐着，打量着四周的人，随后盯着乐恩的眼，与她对视。
    “喝酒吧。”
    他拿起酒瓶就要往嘴里倒，乐恩摁着他的瓶子不许抬起，“等一下，我的酒给你喝了吧，反正这个酒不好喝，我要去换一杯。”
    酒杯悬在半空，男人不接，乐恩站起笑着弯身，酒杯递到嘴边。
    男人们大笑，小姑娘都把酒送到嘴边了，他居然还能持得住。
    于是各色各式的玩笑再度腾起，乐恩听得扎耳，奈何对方就是不肯接酒，乐恩直接把杯子堵在他嘴唇上，凉丝丝的玻璃压着他的唇肉，一块发白的，扁平的组织贴在杯壁上。
    “总不会要我喂你吧？”
    被这么多人围着，况且这小姑娘的自上而下的眼神阴森森，他不得已，只好接过乐恩手中的杯子，咽下一小口。
    正要放下，乐恩又抬起杯底，他躲不及，酒水就这么淋在脸上，看着乐恩笑盈盈的脸，更像嘲讽。
    他想发作，奈何在场的人太多，他不得不强忍着。
    乐恩还想继续游戏，刚坐下，手还没碰到酒瓶，身边那人便匆匆找了个借口溜走了。
    “我要去看看他。”
    身后一群男人还在挽留乐恩，可她跟着那人的脚步，两人一前一后，一路来到卫生间门口。
    她赶紧跑上前，站在那人身前挡住他的去路，“叔叔，怎么不玩了，是觉得转瓶子很无聊吗？”
    他不说话，一手就要拨开乐恩向前走，没想到她身子机灵，稍稍后仰就躲过了。
    没见过这种阵仗，乐恩依旧笑容满面，像个乖巧的小孩子。
    他没理乐恩，不论换什么方向，她都会准确无误站在他前方挡住去路。
    “你在拖延时间。”
    许久，这人终于说话，乐恩反倒摇头，“什么拖延时间啊，我可不知道，叔叔你知道吗？”
    空气凝固，他好像终于意识到，面前这个小姑娘恐怕并非常人。
    他不想浪费时间，猛地推向乐恩，可她身子一弯，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，紧接着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身后——
    “叔叔，我也没惹你，往我杯子里下什么药呢？”
    他不动作，笑起来，“药？什么药？”
    “叔叔也学会装傻了吗？我觉得叔叔还是不要装傻的好，我们有什么话，还可以好好说嘛。”
    “有什么可说的？”
    他猛地转身，横向抬腿，乐恩借着枪的支撑整个人身子后仰，躲过他的腿后稍微一转，一脚踢向他膝弯。
    乐恩知道自己力量比不过他，踢他膝弯也只能让他身体稍稍失去平衡，硬碰硬，她这个小姑娘可没那么大力气。
    剧烈运动使得药物在体内快速起效，他动作有些发软，乐恩不停地躲，偶尔找到他的要害踢一脚。
    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发红，额头结成汗珠，这一场你来我往的动作也有了收获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“叔叔要在这里说话吗？会被人发现的，”她笑着，枪管拍了拍他的脸，“咱们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，怎么样？”
    他头上的汗更多，出乎乐恩意料，她原以为这是致命的药，没想到仅是让人出个汗，没力气。
    乐恩拖着他，找了个昏黑的角落，这里是卫生间的储物处，里面是些扫帚拖把，乐恩把东西都拿出来，把他踢了进去。
    他脸红的吓人，乐恩掐了下他人中，光是脸就热得烫手。
    “到底是什么药？”
    他一笑，想从里面爬出来，被乐恩一脚踢了回去，这个小储物处太小，他这人塞在里面还得蜷着腿。
    他不说，光是笑，乐恩看他全身的反应，也算是明白些了。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    “你是想问我喝了酒，身体怎么没反应？”
    她用枪狠狠顶了顶他额头，“你觉得，我会让酒往肚子里进？叔叔，我年纪小，可我不傻呀。”
    乐恩抽了下枪筒，抵在他下巴上。
    他现在浑身热得很，乐恩本来没打算做什么，只是想在一楼打探点消息，等凌晨清场前再去看看，但眼下有个人就在面前，不用白不用。
    枪口顶在身上的感觉很奇怪，他现在需要凉意，但是黑洞洞的枪又时刻提醒他，自己随时可能丧命于此。
    至于乐恩是怎么让酒液离开体内，他实在是想不到，难道是抠吐？乐恩喝酒的时候呛到了，很有可能在低头咳嗽时偷偷把酒吐了。
    他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，乐恩脸色渐渐沉下来，正要开口，身后迈来清楚的脚步声。
    她立马观赏储物处的门，缩在墙角，关门前还不忘朝他甜甜一笑。
    好在脚步声进了卫生间，两分钟就出来，乐恩从黑暗里钻出来，拉开门对上他通红的眼。
    “叔叔是在怕我吗？放心吧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，我也不会杀你。”
    乐恩把枪放下，从手包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刀片。
    “问你几个问题吧，叔叔，你说，赌场里有没有什么特殊规矩？”
    他不说。
    眼神很恶毒，乐恩笑，此刻更恶毒的不是她么？刀片架在他脖子上刮了刮皮肤，她用了点力气，那块皮肤被刮得发红。
    他偏头向内，大口大口吸着气，视死如归的样子把乐恩逗笑了。
    “我在这割了你的动脉，他们也不会把我怎样，至于你，叔叔，嘴皮子动一动就能保命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