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山书院绯闻事件(古言,NPH,骨科,父女) - 花朝劫(1)驿泉风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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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杜若烟一踏进斋舍,反手便将门轻轻阖上,书匣被她泄愤似的掷在床榻,发出沉闷一响。而后径直倒下,双手交迭枕在脑后,目光盯着帐顶。
    纱帐因她带起的动静微微晃动,一如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。
    “徐子文……这个北侉子!”杜若烟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,  “在斋舍尚能借故错开时辰,避而不见。可学堂之上,日日相对,他偏要寻衅刁难,简直比阴魂不散的瘟神更难缠!”
    她越想越气,胸口微微起伏。那人的笑声、那双总带着嘲弄扫过她的眼睛,还有白日里他强行覆上她手背的温度……一幕幕挥之不去,叫她心烦意乱。她自问从未主动招惹,为何他偏不肯放过?
    正兀自生着闷气,榻沿忽地一沉,杜若烟吓得一颤,回首一望。
    杜若璞不知何时悄步进来,已然坐在她身侧。他并未立即出声,只静静瞧着她愠怒的侧脸,唇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。
    “这就受不住了?”终是开口,声线温润,却分明裹着调侃,“若连这点刁难都熬不过,过几日的花朝节雅集……你又待如何?”
    “花朝节雅集?”  杜若烟眸光一闪,怨气未散,倒先被勾起几分好奇,“那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是书院多年的传统。”杜若璞徐徐道来,目光却不离她粉嫩脸庞,“每年花朝,春色最盛之时,书院都会率学子踏青,于驿泉汤池行雅集。不止是赏花赋诗、曲水流觞那般风雅……”他语声故意一顿,眼底掠过一丝戏谑,“按惯例,夜间需一同入温泉沐浴,涤荡身心,并于驿泉共宿一宵。”
    他向前微倾,声音压得更低,气息几乎拂过她耳畔:“阿晏,我倒想问问,届时……你该如何是好?”
    杜若烟闻言,脸色倏地变了。
    如今她在书院沐浴,全仗爹爹以“体弱畏寒,素有隐疾”为由,特允她使用单间。即便如此,她每次皆命白芍将浴桶反复刷洗,热水烫过,再洒上层层花瓣与香露,方才勉强入内。
    想那踏青游春、曲水畅咏,本是极合她心性的雅事。可若要她与一众男子……同浸一池、袒裎相对?!
    只稍一想,便觉耳根烧烫,心跳如鼓。这是万万不能!
    “哥哥!”她急得一把扯住了杜若璞的衣袖,眉眼发颤,“这……这绝不行!你可有法子?”
    杜若璞垂眸看着妹妹,神色温润,唇角却似藏笑。他覆上她的手背,轻轻拍了拍,语声安抚。
    “莫慌。”他笑意深沉,语气却稳如磐石,“你既‘身有隐疾’,自当别论。我会先行打点,禀明山长,为你单独安排一处私汤。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人已俯身更近,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,呼出的气息滚烫,带着不容错辨的暧昧。
    “你就在那儿……乖乖等我。”
    “等我过来,与你……同浴。”
    最后两个字,他咬得极轻,极缓,像鹅羽搔过心尖,却骤然点起燎原之火。
    杜若烟整张脸霎时红透,连雪颈都染上绯色,心跳慌得没了章法,想斥他放肆,唇瓣翕张,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睁大一双杏眼,又羞又恼地瞪着他。
    杜若璞静坐榻沿,看着妹妹这般羞窘情态,眼底笑意渐深。
    他原只视花朝节为寻常雅集,此刻却蓦然心生期待。忽想见温泉雾霭中,她青丝湿濡、惶然无措的模样;想见月下泉边,她可会仍因他一句话便颊生红云。
    此念一起,竟再难抑。温润眸底暗流涌动,他忽然觉得,今年的花朝节,或许会是他此生所历,最难忘怀的一次。
    仲春叁月,百花次第,山中草木已换新绿。
    清晨,松山书院一众学子青衣素带,沿着山径迤逦而行,踏青前往驿泉。沿途桃李芳菲,杏雨梨云,恰是春色如许,入眼皆成画境。
    杜若烟随在人群之中,虽也赏看春景,心下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。
    兄长那句“同浴”的低语,如羽毛般不时搔刮着她的心尖,让她耳根微热,目光不由自主便瞥向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杜若璞。他正与李文博闲谈,侧影清雅,举止从容,仿佛昨日那番撩人之语并非出自他口。
    午后时分,驿泉已至。但见一处庭院依山而筑,泉雾萦绕,院内遍植花木,此时正值繁花似锦,幽香浮动。
    此番雅集,杜珂与孙怀瑾均未亲至,似有更为紧要之事、更需面见之人,在这花朝节当日处理。唯有张山长与书院几位助教陪同众学子前来。
    张山长于庭中主持仪式,众学子焚香祭拜花神,吟咏诗词,曲水流觞,一时间雅乐声声,文采风流,倒是一派融洽景象。
    唯有徐子文,目光时不时掠过人群,落在那个刻意躲在人后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“杜晏”身上,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。
    及至申时,仪式既毕,张山长扬声笑道:“诸君,泉汤已备,可尽涤尘烦,畅叙幽情!”
    众人欢声相应,纷纷向汤池所在走去。杜若烟心头一紧,正欲悄步退向哥哥早先所指的私汤方向,忽闻徐子文扬声道:“杜晏兄步履匆匆,这是欲往何处去?莫非……又要独享清静不成?”
    徐子文这一声不高不低,正好截住了杜若烟的步子。几位学子目光随之聚来,带着几分探究。
    杜若烟身形微顿,袖中的指尖悄然收紧。她稳住心神,转过身来,面上已是一派温雅平静,朝着徐子文的方向略一拱手。
    “子文兄说笑了。只是在下素有旧疾,畏寒畏潮,张山长体恤,特准我使用僻静处的私汤,以免扰了诸位雅兴。”
    她语气不卑不亢,理由也正大光明,让人挑不出错处。
    徐子文却挑眉一笑,非但没就此作罢,反而踱近几步,目光在她紧绷的脸上转了一圈,慢悠悠道:“旧疾?我观晏兄平日精神爽朗,未见羸弱。今日百花共赏,你独自离席,岂不辜负良辰?还是……另有什么缘由?”
    最后几个字,他刻意放缓了语调,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。
    空气微顿,连一旁的李文博都察觉出些许异样,忙打圆场。
    “子文兄,人各有体,晏兄既得山长允许,自是应当……”
    杜若璞此时已悄然来到杜若烟身侧,袖袍微动,笑意温润,声音清朗如泉。
    “子文兄真是关怀备至,连舍弟的些许琐事都如此挂心。正是因今日春光难得,才更需小心保养,以免扫了大家的兴致。”  他话语温和,滴水不漏,“山长安排私汤,也是此意。”  末了,将一切推到山长之上,不容置疑。
    他转而看向杜若烟,声色亲切:“阿晏,时辰不早,去吧。”
    杜若烟心下稍安,感激地瞥了哥哥一眼,再次对众人微一颔首,转身便要离开。
    徐子文目送那抹背影消失在花木间,唇角笑意更深,眼底隐着一丝探究的锋芒,仿佛猫儿嗅到了一缕耐人寻味的气息。
    “……愈发有趣了。”  他轻哼一声,似笑非笑地低语了一句,声音恰好能让近处的几人听见。
    杜若烟并未回头,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,朝着那僻静的私汤方向走去。
    方才徐子文那探究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话语,让她后背几乎沁出薄汗。只盼那处私汤,真如哥哥所言,是一处能暂得喘息的避所。
    而她身后,杜若璞目送她离去,直至身影消失,才缓缓收回目光,与徐子文一瞬交错,一个温润如旧,一个戏谑未减,空气间仿佛有根无形的弦,悄然绷紧。
    花木渐深,人声渐远,唯闻鸟鸣清脆,泉声淙淙。
    杜若烟循着指引行至僻静处,只见竹篱掩映,一道石门半掩。门内泉气氤氲,雾霭若轻纱漫卷。
    方圆不大,却收拾得极为清净,石阶生着淡淡苔痕,几竿修竹随风轻响,一汪温池静卧其间,泉水自石罅间潺潺注入,蒸腾着温热气息。
    她抚袖定神,胸中鼓噪渐敛,甫一折身,才觉出衣襟已被微汗濡湿,掌心一片冰凉。方才徐子文那一双探究的目光,犹在背脊上徘徊,似要穿透她的一切伪装。
    杜若烟缓缓解开外衫,拆掉紧绷的束胸,任凭雾气蒸上面颊。池水温润,宛若无形怀抱,仿佛只有在这片水汽之间,方能卸下重负,暂得一丝喘息。
    泉声叮咚,似有节律。她闭上眼,任呼吸与之相合,仿佛要将所有不安压入雾气深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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